如何看待佛罗里达大学ECE博士生陈慧祥自杀?

没想到这个回答引起了这么多人的关注。写这个回答的本意是希望想要保持学术正直的同学们也保护好自己的身心安全。证据很重要,做好录音,跟导师谈话的、跟校方谈话的,都保存好(美国大部分州法律规定只要谈话的人至少有一个人知道在录音,录音就是有效的。经评论区指正,不是所有地区)。必要时也可以拿这些向媒体反映。真的要举报,最好不要自己单枪匹马,找志同道合的同伴一起,或者找信任的教授。一个人的力量总是容易被忽视的,但如果是几个人,校方一般很难坐视不理。调查开启之前,学校有责任替举报学生保密。过程必然是艰难的,别人可能不信你、造谣编排你,如果学校决定护短你有可能拿不到学位。所以即使要做,也一定要想清楚规划好。调查期间一定要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错误的文章是可以自己撤回的,不需要非得是通讯作者。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为求心安吧,发有问题的高分文章,实在无法给我带来任何一点欢欣,只会背上更重的枷锁。有人说造假也分种类,有些问题不大呢,好多人都修改数据为求结果好看一些。那我觉得说这些话的人也许已经忘记了自己读PhD的时候,在重复不出别人文章里的结果时是有多么的抓狂了。不是所有的人都这样想,至少我不这样,一起举报的那两个同学不这样,陈同学也不这样。而且造假一旦开始就会成为一种习惯,这其实是非常可怕的。

陈同学是勇士,是学术理想的捍卫者。但还是希望再没有这样的流血。抱怨和哭诉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希望有良知的人去发声、去争取改变、去互相帮助、去为学术尊严和自己的尊严讨还一个公道。

原回答:

很难过。我应该早点写下自己的经历,让哪怕一个两个处于相同困境中的同学看到,至少知道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对抗。

我是11年来的美国读博,18年十月进行的答辩,中间换过一次导师。我答辩的时候,PhD时期的advisor已经不在我的committee里了,是重组了committee进行的答辩。也就是说,我是在没有导师的情况下毕业的。至于为什么,我和另外两名同学一起揭发了老板造假,他最后辞了职。

起因是我和另一名同学发现我俩共同一作的paper里有一个图不是我俩看到的,而是被ps了图像。当时文章正处于proof阶段,我俩去找了老板,说一定要撤掉那个图或者重做实验。老板不同意,甚至以推荐信来威胁另一个同学。直到最后发表,图依然是错的。

我的另一篇文章,还没发,最后一个大图,他说找公司做了样品进行了测量,最后给了我一个图,说是公司帮我们测的。我一直找他要样品要具体数据,每次都被他搪塞过去。最后发现都是假的。

还有另外一个印度同学已经发表的文章,事实证明也是假的,他连哄带骗地告诉我同学找别人用更精密的仪器测量。根本就没有别人,更没有仪器,都是他自己坐在电脑前ps出来的。

我们去找了学校的学术道德委员会,拿出了证据。我们录了音,对,录了音。从第一次他不同意我们撤掉图或者重做实验开始,都录了音。因为当时我跟我同学知道是他做了假,为防止以后有什么变故,所以都偷偷录了音。经过大概七个多月的调查,学术道德委员会出示了一份300多页的报告,结论是他有造假并且不适合继续待在学术圈。几天后,他就辞职了。然后,我自己发邮件撤回了那篇共同一作的paper。然后,顺利完成答辩。

从来没在公共场合讲过这些。说出来没几句话,但是个中的过程和心境,真的很难三言两语说出来。整整一年,我都极其压抑,几次深夜在办公室哭得不能自已。回家辗转反侧睡不着,常常半夜醒来不知身在何处。举报他的时候,我已经是PhD第七年,按原计划几乎很快就要毕业。我记得他当时坐在那里冷冷地说“你要是重做实验的话,毕业是会被延迟的”,我说“没关系”。延迟没关系,可我不能对看 paper的跟我一样的学生造成误导,不能让我的别的文章同样有造假的污点,不能多年后被人发现数据造假然后被摘掉学位。在举报他的时候,其实心里很清楚,如果失败了或者学校硬要压下去,我的学位就没有了,这七年多不能说白费,但世俗的眼光中我是抬不起头的,到时候也不会有人相信我。嗯,抬不起头就抬不起头吧,“就当坐了八年监狱,可是千万不要想不通走绝路”,我妈说的。坐了八年监狱。

最后结果是他辞职。但学校真的是公平的吗?不是。如果不是我们有录音的证据,学校是不会多管什么的。他其实不止造了三回假,后来我们发现之前发出去的好多paper都有问题,我们也跟学校反映了。有一个组里一直读PhD后来转做博后的尼泊尔学生,他的文章,以我有限的知识水平来说,就没有几篇是真的。也跟学校反映了。得到的回复是“没有solid evidence,不能开启调查”。呵呵,有solid evidence的事,还用得着调查么?此事过后,跟我一起举报的那位印度同学又遭遇了相似的事情,他跟另一个组合作的另一个project也涉嫌数据造假,他去找了那个组的advisor,那个advisor完全置若罔闻,一心只想发paper。无奈之下,印度同学去找了系主任、学术道德委员会、别的教授,均无果。

我也是在ECE。从这个系里很多教授的行事作风及他们对学生的态度看,也许是我以偏概全,但学术圈真的在好多方面都是一滩污水,又脏又臭。教授独大,只追求paper,只追求IF,多少学生在压力下退无可退进无可进。都不说是教书育人这样的职责,连基本的学术道德很多人都没有。

此事过去后,我真的特别希望我们是个例,我们是最后的受害者。事实证明不是的。我已经不再是学生。学生们要如何保护自己呢?像我的学校说的那样,“solid evidence”,尽量保存证据。必要时录音、邮件,在跟校方反映时很重要。还要利用舆论的力量,遇到不公正待遇要敢于去找人诉说。找自己信任的教授、同学、找学生会、找研究生办公室的人,一定要说出来,让更多的人了解真相,联合能联合的一切。相信自己,相信自己没了这六年七年八年照样可以好好生活,就像大病一场,就像坐了一场监牢。不要绝望,你带着你的坚持和正直离开这个世界,对仍然苦苦坚守的人来说是莫大的打击。

希望我们在发现事与愿违的时候,都能够有勇气重新开始。

原文链接:https://www.zhihu.com/question/329605591

原创文章,作者:优速盾-小U,如若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www.cdnb.net/bbs/archives/20614

(0)
上一篇 2023年8月4日
下一篇 2023年8月4日

相关推荐

发表回复

您的电子邮箱地址不会被公开。 必填项已用*标注

优速盾注册领取大礼包www.cdnb.net
/sitemap.xml